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凸凹:用自己的文字給人以力量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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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源:中國作家網(wǎng)
作者:
發(fā)布時間:2017-08-22
  

我雖然是一個勤勉的散文寫作者,卻極少讀當(dāng)代的散文作品。傾力所讀,是詩和哲學(xué)——河北教育出版社那幾輯漢譯西詩、商務(wù)印書館的近百種漢譯學(xué)術(shù)經(jīng)典,是我的枕邊書。詩可以在枯槁中喚起文思,哲學(xué)可以在浮躁中讓人沉潛,性情和思考都活躍,誘發(fā)在人生基本命題上的書寫,寫樸素、質(zhì)實(shí)之文。

之所以少讀當(dāng)代散文,是因?yàn)楫?dāng)下的散文總體上趨于做作,擺開架勢,為寫而寫。一如托爾斯泰所說,寫被文壇看重、被評論家認(rèn)可的“像散文的散文”。因而遠(yuǎn)離散文的本源,不再是直抒胸臆,而是鼓虛弄懸,鋪陳炫技,漫漫漶漶,文辭淹沒意義,而且杯水風(fēng)波呈大海之勢,一粒黃豆稀釋成一鍋豆?jié){。于是虛構(gòu)代替了真實(shí),假意遮蔽了神魂,幾乎都是不作用于情感和靈魂的冷文。

但是,當(dāng)我拿到李培禹的散文集《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》的時候,我卻情不自禁地讀下去了,而且讀得如醉如癡、酣暢淋漓,眼前有陽光充盈,心底里有暖流涌動。豈止是不忍釋卷,還不斷回望揣摩,讓感動久駐。

他寫的是熱的散文,或者是始終“在場”的散文。

他寫人物,不取旁觀者的視角,而是進(jìn)入人物的生活,把人物當(dāng)作朋友、親人,與其感同身受,同氣相求。因而把描寫對象的生活當(dāng)作自己的生活,把他人的情感當(dāng)作自己的情感。他愛他們,貼心貼肺地寫。這一點(diǎn),他與汪曾祺的筆致相仿佛,即尊重人物,設(shè)身處地地對話,親密無間地融合在一起。在他的筆下,多感恩的語調(diào),好像是人物洞開了他的心智,豐盈了他的情感,鮮活了他的血肉,哺育了他的文字。譬如他寫浩然,寫韓少華,他不管社會話語對他們?nèi)绾卧u價,只寫“我”在人性、人情層面的切身感受,至純至善地傳遞真實(shí)的心靈消息。因而他筆下的人物,都是送人玫瑰滿手留香的境界,都是遠(yuǎn)惡近善的佛陀情懷。

他寫風(fēng)景,不取指點(diǎn)江山的姿態(tài),而是把風(fēng)景和萬物摟進(jìn)胸懷,像對人。他走進(jìn)大自然之后,立刻就渾然忘機(jī),盡情釋放自己的真性情,甚至不管不顧地放任自己的天真。他虛懷以待,讓自然萬物感動自己;他擦亮眼眸,讓陽光和月色撩撥內(nèi)心的清澈。在他寫自然的文字中,總是溫暖和快樂的底色,風(fēng)清在枝頭,月明在云端,不遺余力地捕捉和記述美麗的瞬間。他從不把風(fēng)景和萬物置身于身外,而是像與親人和友人一樣深情地晤對,悉心感受,然后把一腔美意娓娓道來。這其中,多的是相互的啟發(fā),彼此的珍重,更有息息相通的理解和悲憫,一切都是擬人化的抒發(fā)。譬如他的《總有一條小河在心中流淌》,與其說是客觀地寫小河,不如說是寫小河對心靈的蕩滌和凈化。那一年,我們同游塔里木河,我寫了一篇游記,原題叫《塔里木抒懷》,經(jīng)他手在《北京日報》發(fā)表的時候,他給我改成了《一條沒有流進(jìn)大海的河流》。這一改可不得了,把悲天憫人的滄桑敘事,轉(zhuǎn)化為對無私奉獻(xiàn)、自我犧牲的大美贊歌。塔里木河雖然沒有流進(jìn)大海,但它滋潤澆灌了沿途的萬物與生靈,他者的活正是自己的活,因而永生。

他寫市井與人事,不取主觀正確、率然臧否的姿勢,而是進(jìn)入現(xiàn)場,將心比心。譬如《“清明”情思》《天堂應(yīng)有愛》《回聲》《信的隨想》《“天馬”與“汗馬”》。他的文字有潔癖,一股清流貫通始終,整體釋放和傳遞的是鋪滿字面的愛意、美意和善意。他從仇怨中提取愛,從丑陋中提煉美,從拙劣中提純善,因而絕無臟污之語和陰私之氣,他講恕道,講真情不滅,講冤親平等,講美美與共,講大愛無痕,正如梁衡所說,讀他的文字,如沐春風(fēng),且陽光普照,直讓人感到,這個世界究竟是好的,人只需盡天職、守本分,快樂地活。具體到他的《信的隨想》,一經(jīng)《人民日報》刊發(fā),就轉(zhuǎn)載無數(shù),在手機(jī)短信上也數(shù)日刷屏。為什么?就是因?yàn)樗灰晃兜刂赋馐狼闈脖?、人心不古,發(fā)怨婦之嘆,而是以極大的愛意、美意、善意敘說生命的本質(zhì)、人性的真相,讓讀者不失去對生活和他人的信任,讓人看到:是靈鳥,總要啼叫于春天的枝頭;是美德,總要回歸于熙攘的街頭;是真愛,總要滋潤于易感的心頭。一切都會到來,你要守望,你要等待,你要呼喚,你要迎迓。

總的來說,李培禹的散文有著“己心嫵媚,則世間嫵媚”的文本質(zhì)地。他不管寫什么,總是從生活出發(fā),從自我感動出發(fā),寫新生、寫快樂、寫希望、寫光明,而且寫得深、寫得細(xì)、寫得熱、寫得動情、寫得豪邁。不管外界怎么令人憤怒,令人不平,他都要用自己的文字,給人以力量,給人以愛,給人以夢,讓人奮進(jìn),讓人向上。

孫犁于一九八○年十月三十日給丁玲的信中,對“如何寫”,曾發(fā)出過類似的呼喚。三十多年后的今天,作為“孫犁編輯獎”得主的李培禹,終于對偶像做出了歷史性的回應(yīng),既令人欣慰,又令人敬佩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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